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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君宠难为 > 西蛮的草原啊它那么绿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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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那萨满祭司出现得如此蹊跷,也与陛下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句话,将李广宁震得唇青面白,如遭雷击。可他此前早就说死了,此刻又如何能改口?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一句,


“确实没有。”


杜玉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拖得太长,听起来竟然好像一声叹息。他的眼皮垂了下去,方才眼中精光冷意,好像都不见了。


明明眼前人像是平静无波的,李广宁心中却更加忐忑。他小声问道,


“玉章?怎么了?”


“没什么。”


杜玉章声音里说不出的寥落。他静默片刻,唇上竟然带了一丝微笑,


“既然陛下不曾骗我,那我也要遵守诺言,‘以诚待之’。陛下,我要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可不要太过惊讶。”


“什么事?”


“陛下怎么笃定,那日萨满祭祀时候我口中的那个人,就是陛下你了?”


“……”


李广宁睁大眼睛,几乎笑出声来。他如何也想不到杜玉章说了这么一句。


“玉章,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意?你所爱之人,除了我,还会有谁?更何况,你所说那个权倾天下,身份地位都极为尊贵,还有子民要庇护的人……除了我,又有谁够得上?”


“是么?”


杜玉章唇角一挑,目光深深定在李广宁脸上。


“陛下好好想想,符合我所说条件之人,真的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我不必想。玉章心中所爱,除我之外,不会再有他人。”


“陛下很有自信。”


“我不是有自信。我是对玉章万分相信。”


这话出来,杜玉章神情微动。他看向李广宁双眼,知道他未曾说谎。可他沉默片刻,依旧笑道,


“嗯,我本来对陛下,也是万分相信的。”


“玉章……”


但杜杜玉章不给李广宁多说话的机会。他微抬下巴,露出一点轻笑,


“陛下。你再好好想想,除了陛下您,当真没有符合那日我所言之人了?”


“……”


“比如,西蛮少主,苏汝成?”


李广宁如遭雷击,脸上一下子涨红了。他当然绝不会信杜玉章会爱上旁人,连这个念头都会叫他嗤之以鼻——可若是那后面接着的是苏汝成这三个字,却能叫他瞬间暴跳如雷!


“杜玉章!你不许胡说!”


“为什么这就是胡说?难道我喜欢谁,不是我自己的事……呜呜……”


话说一半,一只大手用力捂上杜玉章的嘴。连带他整个人都被按在墙上——李广宁直接压在他身上,一双眼睛如凶兽恶狠狠盯着他看。


“杜玉章。你方才说的什么浑话?你再说一遍。”


“……”


“说啊?除了我,你心中有谁?还能有谁?嗯?”


捂住了嘴,怎么可能说得出话?杜玉章双眼平静,透亮的眸子直视李广宁。李广宁与他挨得那么近,似乎能透过杜玉章双眼一路看进他心里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失态了。


不过是个苏汝成。


玉章在西蛮三年。若是当真会喜欢上苏汝成,早就该有端倪。山谷内与自己一场生离死别,马车内为自己哭尽寸断肝肠……自己该有多蠢,为他一句戏言,竟然要发这样大的火?


他慢慢松了手。


“对不住,玉章。是我失态。”


李广宁直起身来。


“可是陛下,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苏汝成……”


杜玉章声音响起,李广宁蓦然僵硬。两人离得太近了,那人轻柔言语就这么真切入耳,似乎如一块嵌入心脏的冰凌,叫他浑身血脉都冻住了——


“……陛下方才,是不是会当场赐死我呢?”


“玉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我很好奇。陛下,你眼中,我究竟是个什么?山谷中那些话,都是为了叫我不要萌生死志,叫我配合治疗,才说的吗?”


“……什么话?”


“果然,陛下都忘记了。”


杜玉章叹口气,唇边凄然一笑。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到了今日。陛下啊,你终究是分不清,杜玉章究竟是你后宫中一个脔宠,还是有自己意愿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


“所以,那时候陛下说过,若我真的活了下来,随我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爱谁便去爱谁;说你再不会强迫我什么,天地之大,你终究会放我一个自由身……其实也只是随口哄人罢了。”


“玉章……我是说过不假!可你爱的是我,你想常伴我左右,你自己知道的啊!”


“若我不爱陛下了呢?若我改变心意,心仪之人真的变成了苏少主呢?陛下你会怎么做?你会放我走吗?还是会强行留下我,将我带回大燕锁在龙榻——甚至杀了我?”


血色已经从李广宁的脸上褪尽了。


“杜玉章,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


“……”


“杜玉章,我怎么会杀你?更不会再次将你锁在龙榻之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你为何不信我?我说过会待你好,说过不会再那样欺负你——我答应过你的啊,我不会食言!”


“您答应过我?哈,是啊,您确实答应过我。”


一只手抬起来,似乎想要摸摸杜玉章的脸——可杜玉章偏过头,那发着抖的指尖终究与他擦身而过。


这一躲,似乎彻底击碎了李广宁紧绷到极致的耐性。怒火攻心,李广宁冷冷抬头,盯住杜玉章。


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满是阴霾翻滚。


“杜玉章!你究竟想说什么?不要再这样试探朕的底线!”


“我想说的话,其实陛下已经想到了。只是陛下只许万物顺着自己心意,却绝不许有什么陛下不喜的变故出现,所以绝不肯当真那样想。”


李广宁一双手猛然攥紧。


“所以陛下,我只能亲口说出——我不喜欢陛下了。所以我要留在西蛮,不回去了。”


“一派胡言!杜玉章!你说谎!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容许,不容许你再这样满口胡言!若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真的不会饶了你……”


李广宁面容豹变,向杜玉章扑来。杜玉章看着他涨红扭曲的脸,指尖都变得冰冷——瞬间,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回忆涌入脑海,那些疼痛与屈辱,谩骂与折磨……像是漩涡席卷而来,叫他呼吸不得,下意识向后一躲。


耳边“砰”地一声响,接着哗啦啦水声四溅。那声音好大,可一点也钻不进杜玉章的耳朵——他眼中只能看到对面那个人!李广宁神色变了,他扬起手臂,猛然抓住了杜玉章的肩膀!那么用力,几乎捏碎了骨头,铁钳般的手用力推他,将他推得后退三步,后背撞在了墙上!


……好疼……


疼痛更唤醒了深沉的恐惧。杜玉章突然抬起胳膊,护住头脸。他紧闭双眼,微微颤抖,等待着凶残暴仄降临……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房子里那么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水滴落声连成一串。杜玉章慢慢挪开手臂,视线从宽大袖子旁露出,正对上李广宁愣愣的眼神。


李广宁身后是一张桌子,原本放在桌上那壶奶茶倾洒了,滚烫的奶茶泼了一桌子。奶茶壶倒着,还在滴溜溜地转。


——或许是方才李广宁太激动,袖口拐到了茶壶,将它带得洒了?


——也或者是他推开桌子,想离杜玉章更近一点,却没注意到那茶壶……


杜玉章不知道。他根本不曾注意这壶奶茶。虽然方才,他就站在桌边,可他的眼睛全在李广宁身上。


那一壶奶茶本应该泼在他身上。那样滚烫的,整整一壶奶茶。


可现在,李广宁站在他与桌子之间。那人半边袖口都湿透了,奶茶顺着袖子向下滴落。在他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上,是触目惊心的猩红。一片小小的水泡正在鼓胀。


杜玉章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拉那湿透的袖子,想看看李广宁伤势如何。


可一只手按在他胸口,将他推了回去。杜玉章抬起眼,正对上李广宁低垂的眸。那只手臂伸得笔直,两人之间不过咫尺,又像是天涯。


“你刚才,在躲什么?”


“你的手臂……”


“告诉我,你在躲什么?”


“那奶茶是滚水,里面还有酥油……陛下,烫伤了不是儿戏……”


“所以你方才是在躲着奶茶泼过来?你害怕了?”


“……”


“说啊,杜玉章。告诉我——你究竟是躲那奶茶,还是躲我?!”


杜玉章身子一颤,咬住嘴唇。可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强令他抬起头来——李广宁下巴紧绷,笑都带着狠意。那一双眼睛却泛着红,眼眸微微闪动。


“说话。”


奶茶残液顺着李广宁胳膊淌下去,甜腻酥油味道缭绕。


“……”


没有回答。可这已经等于是回答了。


“所以,你真的是在躲我。你怕我,你怕我会打你,是不是?”


“……”


“或许还不止这些。你怕我会打你,会折磨你——哦,还有什么来着?将你锁在龙榻之上,禁锢你的自由!强迫你来爱我,强迫你侍奉我,甚至,若是你不从,我就会杀了你!是不是!”


“……”


“我在你心里,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东西。这么久,我努力了,我以为你看到了——可是你心中,我却永不会再有一丝长进了吧。”


“……”


“杜玉章啊……”


这声音像是痛极了,带了不能自制的抖。可李广宁想说的话,就再也难出口。


——他想说求你给我个机会吧,你看我不是改过了吗?他想说我会对你好的啊,你跟我回去,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了?他想说我不信你说什么喜欢了苏汝成,他算什么东西……


——他想说我爱你啊,我这一世只爱你。我的爱只有这么多,全都给了你,再不可能分给别人分毫——你难道不是一样?


——你的爱,当初既然给了我,如今又哪里可能再有一丝一毫,能给什么苏汝成?!


“玉章,我……”


心在发抖,人也在发抖。李广宁欺身而上,将杜玉章压在墙上。他将那人双手举过头顶,就要亲下去。


“不……”


“玉章,我爱你……”


“别……陛下,松手!”


“我怎么可能对你松手……”


“不行,陛下……”


挣扎与束缚间,李广宁将杜玉章抵在墙边。


“铮”!


一声弓弦响,李广宁耳边像被火擦过,一阵剧痛。他抬起眼,看到一杆长箭钉在对面的墙壁上,那箭尾颤动,沾染着血点。


耳边温热血流蜿蜒。李广宁目光冷下来,回过头去。


他看到苏汝成站在门口,一手持弓,已经搭上了第二箭。


“放开阿齐勒!”


“……你说什么?”


“快些!不然,下一箭我定当穿过你的心脏,绝不会饶了你!”


“你不会饶了我?”


李广宁冷哼一声,直起身来。他将杜玉章拽到自己身后藏好,紧紧箍着那人手腕不放。他口中冷冷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用你饶我?”


却不想,被自己藏在背后的杜玉章,却主动开了口。


“苏少主。”


“阿齐勒!”


苏汝成见杜玉章对自己说话,忙开口道,


“我来迟了!接到信件,我已经是紧赶慢赶,唯恐耽误,却还是来迟一步——昨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你不要怕!我回来了,他不敢对你如何!”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信笺扬了扬,又揣回去。


虽然只是瞬息,却足以让李广宁看清那信笺制式。那股汹涌寒流再次席卷了他,将他的心冻成冰块。


那是杜玉章惯用的信笺,从制式到颜色,他都再熟悉不过。


他转过头去,直视杜玉章双眼。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嘶哑——


“是你,将他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