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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贵公子正文卷第四百五十一章:震动天下武珝的提前交卷,可谓是天大的事。


这次的主考官,乃是礼部侍郎王辰。


虽是院试,可是长安这地方,任何事的规格都要比其他各州要高得多。


所以王辰作为主考,倒也是志得意满。


更不用说,此次还关系到了魏家公子和一个寻常少女的赌局。


这一场赌局,可是朝野关注啊。


“报,王相公,有人提前交卷了。”


王辰想不到……这一场考试,竟然又闹出了匪夷所思的事。


别人巴不得考试的时间越长越好,甚至不知多少人在限定的时间之内,还未将文章写出来呢。


而且这考试的时间,此时才过去了三成,居然就有人提前交卷了。


于是他忍不住皱眉道:“这是有人故意捣乱吗?此等害群之马,想是觉得题难,考试无望,所以要哗众取宠吧。”


来禀报的人却是道:“便是那个女子。”


王辰一脸讶异:“那个女子……”


真是疯了。


“呵……”王辰不屑地冷笑道:“今次院试还真是怪事频出,先是赌局,此后是女子考试,现在更好了,这女子又破天荒的提前交卷,老夫倒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写出文章来。”


他是真想知道……


只可惜,他虽为主考,此时即便是已有人提前交卷,他也是没有资格去看卷子的。


那卷子早就糊名,并且用上头记号的信封封存了。只等其他的考生都交了卷,再和所有的卷子混杂在一起,而后……会统一让专门的文吏,重新誊写一遍他们的文章,再送考官们批阅,最后才让主考官来定夺名次。


王辰随即笑了笑道:“说不准,连文章都没写呢,即便是写了,也不过是胡话而已,不看也罢,到时自可知晓。”


等这一场考试结束,消息便已传遍了长安内外,一时之间,又是人人震惊。


不过很快,各种流言便传了出来。


魏叔玉已回府,此时刚刚下值的魏征已在堂中等候了。


魏叔玉朝魏征作揖行礼:“父亲。”


“嗯。”魏征放下了手上的书,抬头看了魏叔玉一眼。


魏叔玉道:“今日考场里出了一件怪事,便是那女生员,叫武珝的,竟只考了两炷香不到的功夫,便提前交卷走了。”


魏征板着脸道:“妇人家,果然不出所料。”


魏叔玉也不禁干笑了一下。


魏征凝视着魏叔玉:“你似有不喜可是考的不好吗?”


魏叔玉摇摇头:“儿子自觉得考的还算不错此番是必中的。只是……想到在长安,盛传着儿子的对手竟是一个这样不知所谓的妇人,儿子就难免有些丧气。”


魏征理解他的感受于是道:“是啊,对手只有旗鼓相当,才可相互砥砺。不过你与这武珝相争,只是为私。可是朝堂上那一场赌局却是为公,老夫不介意你的输赢,老夫在意的是,那陈正泰必须输此人从前的言行老夫从未计较过也没有特意去弹劾过他。甚至陈家的二皮沟,以及朔方营建的方略,老夫也不得不佩服这陈正泰是个有真知灼见的人,可是百工子弟从军,这是越过了底线了。”


“只是从军,这样可怕吗?”魏叔玉诧异的看着魏征。


魏征淡淡道:“凡事有一就有二,并非是百工子弟不能从军,而是天下的将士多为良家子,现在让良家子与百工子弟同为禁卫,良家子们会怎样想呢?你难道忘了,隋炀帝是如何覆亡的吗?这正是隋炀帝疏远了关陇良家子弟,反而亲近江东世族,甚至在天下民怨四起的时候,竟是带着禁军前往江都。你想想看,多少关陇子弟会为之寒心,又有多少人,不得不跟随隋炀帝背井离乡,迁徙至江东去?这些人对隋炀帝的怨恨日益增长,隋炀帝的败亡,便不难理解了。”


魏征顿了顿,又道:“可现在,眼看陛下有重蹈隋炀帝覆辙的苗头,虽然还远不如隋炀帝那般肆无忌惮。可这样的苗头一开,就极有可能收不住。那隋炀帝的覆亡,就只是他一人身死国灭吗?不,不是的,一场反隋之战,这万里江山,多少人血流漂橹,又有多少人死无葬身之地啊。这天下的军民百姓,死亡了一半以上,你想过这其中有多残酷吗?为父是见过乱世的人,乱世人如草芥,人如猪狗。因此……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陛下这一举动,实属过于冒险了。”


“老夫并不在乎陛下是否想要打击世族,我们魏家,也不算什么特别显贵的出身。可是老夫不能容忍的是,这天下历经了数百年的战乱,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你……能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魏叔玉便不禁皱眉道:“这样说来,父亲是认为……陛下是在冒险?”


魏征苦笑道:“陛下的心思,别人或许不知,可是老夫却是太清楚了。他建这新军,便是有这样的考量。陛下是非常之人,他不甘心被人束缚。而那陈正泰呢,一个少年郎,年轻气盛,从未遭过挫折,行事起来,自然不计后果,这二人凑在一起,说好听……叫对了脾气,说不好听……”


魏征说到此,又顿了顿,脸抽了抽,还是忍不住道:“说不好听,这叫臭味相投!”


魏叔玉:“……”


魏叔玉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道:“那么父亲认为,抑制世族,利用百工子弟,去制衡关陇良家子那些骄兵悍将,是对是错呢?”


魏征不禁笑了,他眼里带着几分爱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后道:“这天下越是无关痛痒的事,都要问对错,就譬如陛下有任何失礼之处,为父都要仗义执言,这是因为,失礼与否,关系的便是对错。可是有一些事,牵涉到了国家的根本,社稷的兴废,这……是不能问对错的。千古以来,我们所追求的,都是天下的安定,若是天下都不能安定,那么对错就没有了意义,因为……真到那个时候,便是生灵涂炭了。好啦,你已考完,也是辛苦了,快去休息了吧。”


魏叔玉面上却是不禁露出怪异的神色,今日父亲所说的,和父亲平日的教诲很是不同,今日的父亲,多了几分世俗气。


他只好深深一揖道:“儿子还想问,倘若儿子输了,父亲就真要拜那陈正泰为师吗?”


魏征凝视着魏叔玉,微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答应下来的事,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做,虽百死亦无憾也。当然……一切的前提是,那陈正泰,他能赢吗?”


对呀,他能赢吗?


魏叔玉也不禁笑了。


魏叔玉告辞而去。


而此时,魏征收起了笑意,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想了想,他放下了书,取了笔墨,提笔就书。


对他而言,其实输赢只是一个开始,陈正泰一输,那么解散新军就迫在眉睫,一方面需立即上书裁撤新军的事宜,另一方面,也需做好裁撤之后的善后工作。而这些细碎的工作,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


“陛下……奴也是听贡院那里说的,那个叫武珝的人,只两炷香的功夫,便将卷子交了……”


此时,张千站在李世民的身边,正绘声绘色的说着今日在考场所发生的事,其实若不是亲耳听见,连张千自己都不相信。


“奴婢还听说,消息一传出,不少人已开始弹冠相庆了,大家都笑陈正泰,只怕是输不起,明知自己要输,所以才故意让那叫武珝的人,索性提前交卷的,到时……还可有个台阶下。三省和六部部堂里,都将这当做笑话看呢……”


“倒是陈家和大学堂那里,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奴……奴听说,陈正泰亲自去接了提前交卷的武珝……二人而后同车去陈家了……”


说到这里,张千边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口里继续道:“奴还听说,这武珝生的国色天香,和陈正泰走的很近,关系匪浅……”


“你胡说什么?”李世民突然大喝,大眼一瞪。


吓得张千一哆嗦,忙是匍匐在地:“奴万死。”


李世民杀气腾腾的看着张千道:“这等事也是你能说的?你骂陈正泰混账糊涂即可;说他胆小如鼠,心知新军是办不成了,所以想要临阵退缩也罢。好端端的,你说他是好色之徒?这是要败坏他的品德?”


张千忙喊冤道:“好色的事,奴也不懂呀,奴只是觉得……不不不,奴再不敢说了。”


“搬弄是非的狗奴,退下去。”李世民拂袖冷笑。


张千觉得自己太冤枉了,自己奏报的,难道不是实情吗?


可陛下……显然是憋了一肚子气,又不好对那陈正泰发作,这倒好了,横竖怎么都是他这个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倒霉了。那陈正泰事办得好,便骂他怎么这般没用。那陈正泰干了缺德的事,转过头,一肚子怨气便撒在他的身上。


只是张千心里憋屈,却是不敢辩驳,连忙乖乖的告退。


李世民随即眯着眼,他低头看着御案。


御案上,关于裁撤新军的奏疏,已经堆砌如山了。


这是已经被逼迫到了墙角,直等放出榜来,这群臣便群起而攻之了。


李世民手搭在御案上,面上变幻不定,真的要妥协吗?


毕竟,连那力主此事的陈正泰,看样子也想开溜了。


…………


而作为言论对象之一的陈正泰,高高兴兴的带着武珝回了自家府邸,吃了顿好的。


武珝吃饱喝足了,想要告辞,陈正泰却是当着三叔公和陈继业等人的面道:“不必回学里啦,如你所言,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学了也没什么用,不过是一块敲门砖而已,对于求取功名和糊涂的人很重要。可是对于聪明的人,却没什么要紧的。从今日开始,你便留在府上,做我的秘书。”


秘书……


一旁的三叔公,眼皮子跳了跳,然后开始计算哪一只眼是跳灾还是跳财了。


说到这秘书,可是极重要的差事啊,就比如说朝廷设置的秘书监,顾名思义,这是掌握图书和编修书册的,书是什么,书就是知识,知识无价啊。


这也是为何,魏征一个秘书监少监,虽是品级不高,可在朝臣们看来份量很重的原因,即便是他的建议,连陛下都不得不慎重以对。


武珝很爽快的道:“负责恩师所有的书信,还有许多的公文吗?”


陈正泰道:“正是,这都是琐事,看上去一点也不重要,可这么多繁杂的事务,若是你能融会贯通,便算是能出师了。陈福,去给武秘书腾出一个小院,让她住下。”


这个决定,让武珝意外到了极点。


以她的人生经历,这个世上是没有人愿意看重她,哪怕是给她一丝一毫信任的。她虽算是出身高贵,可实际上,却是在烂泥潭里出身的人,除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之外,再没有人对自己这般好了。


她毫不犹豫的就道:“恩师有命,学生哪里敢不从呢?”


“除此之外,我再推荐你几部书看。”陈正泰认真的道:“二皮沟的那些课文,你大略看过了吧?”


“恩师说的是那些杂学?”武珝想了想,询问着道。


陈正泰颔首:“不错,就是那些杂学,什么物理、化学之类。”


武珝便道:“倒是草草看过了,不过大多都比较浅显,虽觉得有意思,却也没有什么难度。”


陈正泰:“……”


陈正泰觉得心口疼……


你这是什么话?


当初这些初中的知识,可是折腾得我陈某人欲仙欲死的,好嘛?到了你这里,却成了浅显,虽有一些意思,却没什么难度?


你确定你不是故意伤害我?


可是……这话自武珝口里说出来,陈正泰却觉得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陈正泰忍着心头得吐槽,一本正经地道:“不要草草去看,要细细地去读,知其然很容易,可是要知其所以然,却是天下最难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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