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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普天之下 > 第十六章 燕云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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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城的陷落,标志着燕京、顺州、檀州一带彻底失去了退路。


但赵诚并没有打算强攻燕京,相反他将大部分兵力东移,与张柔右路军会师,浩浩荡荡地奔往滦州,故意给从蓟州城内逃出的部分守军一条生路,逼迫他们四处逃奔,将消息带给蒲鲜万奴以及西边燕京的守军。史天泽取遵化,郝和尚取石城,大军主力会师后与敌军隔滦河东西相望。


平州身后即是北京路,东、南两边即是大海,西边就是集合起来的秦军主力,蒲鲜军大有被包围和被切断退路赶入大海之势。


秋季滦河水枯竭,露出了河床,浅浅的河水阻挡不了秦军涉水过河的步伐。蒲鲜万奴遥望旗帜鲜明的秦军阵容,心生胆怯之意。


“敌军仍不肯投降,诸军谁愿上前阵前掠勇?”雄兵在手,正意气风飞的赵诚问左右道。


“末将愿往!”众将齐上前请命道。赵诚的目光在众将身上流转着,在郭侃的身上停了下来,他的黑甲军与神策军还未有过表现的机会。


“郭侃,这一战一定要狠,要像一把利刃直插敌军的心窝,让敌军心生胆怯之意。”赵诚挥舞着拳头命道。


“遵旨!”郭侃抢到了重任,信心百倍地回道。他只带了一千神策军下了河堤,寻找了一处可淌过去的较浅河段,敌军跟着骚动起来。


陇右军汪世显奉命沿滦河边上,布下弩阵。一声令下,弩箭齐发,越过河面直扑对岸。对岸的敌军人头攒动,纷纷举盾避让。箭矢在对岸边沿上编织成了一道严密的箭雨,不时有敌军未能幸免,郭侃趁着敌军忙于避箭,涉水抵达了对岸。


“挡住他们,别让他们上来!”敌军将校呼喝着。郭侃人还在没膝的水中。却引弓如满月,抬头怒射,箭矢如流星追月一般,直中敌军中身着铠甲之人,那人应声而倒。神策军趁着慌乱,前锋一营纷纷跳下了战马。徒步上岸,举起雪亮长刀杀入人群之中,上斩马背,下轻马腿,力图开辟出一道血路来。


“好身手!”张柔等人远远地看得真切,纷纷叫好。


神策军上至郭侃。下至普通地士卒。都是一身黑甲。在敌军人群之中显眼异常。如黑无常。远远望去。张柔等人见到了一支黑色地船浆。劈波斩浪。浪花向四周扩散。


副帅林岷见状。立刻命令黑甲军沿着他们长官涉过地路。飞快地过了河。嗷嗷叫着杀向对岸。更多秦军地加入。敌军即便是如大山一般也不得不后退。


黑甲军大部一上了岸。就成了一只落入羊群之中地猛虎。张开它噬血地獠牙。凶猛地冲击着敌人发生波动地心房。全军围绕着神策军地周围。自动分成数团。各自穿插、分割、包围。全将敌军数万大军不放在眼里。各部如臂指使。挥洒自如。那些不幸落马地秦军士卒。自动聚拢在佩衔地军官周围。就地围成圆阵自卫。临危不乱。任凭数倍地敌军反击。


“神策军真是名不虚传啊!”张柔赞道。


“听说骁骑军之勇敢善战亦不在神策军之下。只是不知冠军侯叶三郎人在何处?”史天泽问道。


“如果顺利地话。冠军侯恐怕已在上京会宁府狩猎!”何进道。“可笑地是。蒲鲜万奴对此还一无所知。他在平州此地耗费太多地时日。”


“杀敌上万不算什么,真正的勇士敢于孤军涉险,将危险置之脑后,直捣敌军心腹,斩草不留根。”赵诚道。他大有天下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张柔等人面面相觑,会宁府乃女真完颜阿骨打誓师之地。附近又多大山密林。部落众多,叶三郎敢深入敌境心腹之地。不仅见其勇敢善战,而且胆大心细。他们心中又暗忖,这一仗打得极巧妙,先围而不攻,大军将敌军主力吸引在中都路,故意拖延时日,燕京等城已经等于是不战而下,另一方面却暗藏军队绕道深入敌军腹地,再加上安北军在临潢府的迂回包抄攻略,秦王牢牢掌握着主动。秦王用兵既正又奇,将士又英勇善战,悍不畏死,一旦成为他的敌人,就只有招架的功夫。


对岸,敌军被迫后退五里,蒲鲜万奴气急败坏,喝令刀斧手就地斩杀后退之人。秦军本阵又从两翼各奔出两支人马,欲包抄迂回。


“陛下,我等不可与敌死战,还是后退为妙,我军身后广袤数千里,敌军深入我腹地不习地理,方对我军有利。退一步,海阔天空,会宁府更是有茂密山林,强敌能奈我何?”左右劝道。


这一劝说其实正中蒲鲜万奴的下怀,给了他一个台阶,他又一次施展了他屡试不爽的计策,打不过就跑。


“不好,敌军要撤了!”陈不弃惊呼道。


蒲鲜万奴地逃跑,超出了秦军所有人的预期,他们本以为蒲鲜万奴会在此地抵抗到冬天的到来,哪里料道蒲鲜万奴地勇气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高。


赵诚急令右路军古哥部从滦河上游迂回,张柔部正中追击,郝和尚部从下游包抄,自己率余部跟在身后。


蒲鲜军打仗不行,逃跑却是高手中的高手,根本就没有安排人马阻击秦军的追击,全军上下拼命跟着主官往前跑,主官跟着蒲鲜万奴的中军旗帜跑。各部旗帜遗落无数,随意丢弃的辎重更是无数。秦军先后拿下义丰、乐亭、昌黎、迁安、海山、抚宁,斩首、俘获一万余人,将蒲鲜万奴赶出了中都路。蒲鲜万奴的逃跑,让赵诚有拳头打在空气的感觉。


在平州,赵诚又一次分派追击任务,趁敌军军心浮动之机,继续追击,不让敌军有喘息之机。史天泽却要求回击燕京。


“末将曾发誓要拿下燕京,今日我军云集于此,张元帅、郝元帅及古元帅皆是身经百战之人,也不多我一部。”史天泽道。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西凉军陈同。追击敌军主力自然会有更多地斩获,但他却想履行自己春天时在中兴府的誓言。


陈同也请命道:“末将家在燕京,此次伴吾王征燕,正是光复家乡之时,末将岂敢甘于人后。末将斗胆求国主降命!”


赵诚微微一笑,见史、陈二人都是急不可耐。便道:“燕京如今已是我军囊中之物,田雄所部正监视着守军动向,尔等就取为孤取来。史天泽为主帅,陈同为副帅,尔等一旦入城,千万不可伤了百姓,败坏我军的名声。”


“遵命!”史天泽道。


“遵命!”陈同虽有些不乐意,但对赵诚的命令他不敢有任何违抗。


当下赵诚留史天泽、陈同与田雄三人继续攻取中都路未下城池,张柔、郝和尚、郭侃三路并进攻取北京路各地。自己率贺兰军及亲卫军居中协调,汪世显与何伯祥两部担当殿军。


燕京原本叫幽州,辽时为南京析津府。开泰元年时又称燕京。金海陵王完颜亮谋反称帝后,以燕乃列国国号,遂改为中都,自那时燕京就成了金国国都的所在,海陵王在此地修建宫室、禁苑,有十三座城门,城门外夹道各植柳百里,曾盛极一时。


可是在泰安七年的秋天,这座大城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似乎弱不禁风。此时地燕京城池仍然十分坚固,它的气度绝非其它城池可比,自有一股豪迈的气势,可是长期地战火让这座城池变得十分苍老,金国海陵王时的极盛年景早已不在,即便是海陵王本人生时也未想到他被部下叛乱杀死后,却只能与平民的坟茔为伍,在大房山西南地荒野中被人遗忘。


史天泽与陈同二人的军队,将燕京城再一次包围。城内守军此前曾数次试图突围。却被贺兰军杀得大败退回,只得困守城内。守军见秦军押着一队俘虏去而复返,得知大势已去,再也没有援军可想,面临着最后抉择。


“来人,派人向城内喊话,守军若是早早投降,我军会给其活路,否则城破之时。所有反抗之人将不得好死!”史天泽命道。


“史元帅不必周折了!”一个冰凉的声音在身边想起。史天泽回头看去。见陈同冲着城头扬了扬下巴,他放眼向城头望去。城头上举起了数面白旗。


“我们降了、我们降了!”守军齐呼道,生怕城外的秦军听不到。


史天泽不禁哑然失笑,命道:“传本帅命令,令全军戒备,命城内打开东门,所有人列队徒手出城,敢私藏一件兵器者,全军士卒皆就地格杀。”


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守军投降得很干脆,不到半个时辰,东门就被打开,守军放下所有的兵器,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燕京城,他们都吓破了胆。俘虏的数量超过史天泽等人地想像,竟有两万余人,大多数却是临时抓来地燕京附近百姓,对于他们来说,投降却是一件最好的结局。


秦军赤红醒目地军旗又一次在燕京城内飘扬。史天泽礼让了一下:


“陈将军先请!”


“史元帅不要忘了,国主严令各部严守军纪,不得扰民!”陈同点点头道。


“这个本帅不会忘了,从今天起,燕京即是我大秦的燕京,燕京百姓即是我大秦的百姓,何敢侵扰?”史天泽道。


陈同虽然对史天泽向无好感,但思亲之心让他来不及多想,带着部下往城门口行去。曾经熟悉地城墙让他恍如隔世,背井离乡二十年,少时的记忆逐渐地他的心中复活,再一次鲜活了起来。


陈同在城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敢入城,怕是惊扰了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将军,还是入城吧,说不定能找到令尊!”有人催促道。陈同收回凝神城墙的目光,往城内行去。


史天泽顿了顿,也跟着入了城,但城门口的情景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城门口却挤满了百姓,对秦军的到来,燕京百姓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原因是六年前赵诚曾亲率大军光临过燕京,于民秋毫无犯的名声,当地百姓至今不曾忘怀。蒲鲜万奴地部下在城内的作威作福,横征暴敛,让百姓巴不得这些不受欢迎者早点死光。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百姓站在城门内,注视着雄壮的军队入城,心中仍有些担心,如同他们曾经见过的在燕京城内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军队一样。有须发皆白的年长者跪在陈同的面前说道:


“欣闻王师远来,我燕京百姓奔走呼高,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也。今王师驾到,我燕京数十万百姓愿奉秦王为主!”


“愿奉秦王为主!”数千百姓将街道挤满。史、陈二人及身后的将校们,闻言纷纷下马,将百姓扶起。将士们挺胸收腹,脸上洋溢着骄傲地表情。


“吾王有令,私入民居者,斩!私占百姓财物者,斩!私掠女子人口者,斩!”史天泽对身后的部下们宣告道。


“得令!”众将校齐呼道。


秦军的军令在城内回荡着,百姓心中还残存的一丝担心彻底地消失了。在人群鼎沸之中,陈同向百姓打听其亲人的消息,史天泽听出他的嗓子中发出的声音在颤抖,怕是入乡情怯。


“将军所打听的人,燕京城内倒是真有这么一位。姓陈,开了一家陈记粥铺,小的愿为将军引路。”有人自告奋勇。


“多谢、多谢!”陈同这个七尺大汉,忍不住热泪盈眶。


陈记粥铺地东家陈老七,和店中地几个无家可归的伙计,守着几间空店铺,感叹这日子越来越艰难。这数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次战乱,来了,走了,降了,死了,不知这乱世还要维持多久。他印象最深刻地还是数年前贺兰军的到来,那支军队是唯一一支令他感到亲近的军队,更是因为那支军队的统帅曾当着他的面斩了燕京留守,为自己那死去的女儿报了仇。


每当兵乱又起时,陈老七总会想到自己那失散的儿子,哀叹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如自己一样不幸的人,脸上便多了一道岁月的印记。


店外出现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陈老七往门外望去,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出现在门口,正带着兴奋、希冀与哀伤的复杂感情注视着自己。